微型小说选刊年第7期目录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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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刊试读

失明症

文/吴越

从儿子上了高中开始，她彻底看不见了。耳朵是个很好使的器官，仅凭着听力和自己原有的记忆，她就可以判断出身边的一切，并且迅速做出反应。母亲的脚步是微沉的，她的步履拖沓，要拉出一串摇摇晃晃的老年音；儿子脚步则是轻快的，很有年轻人的朝气。她和她的母亲一样经历过失明，她的母亲为此事也端着茶水和她谈心。母亲告诉她，咱们家的女人到了一定年龄，可能都会经历一段时间的失明。瞧见她沮丧的神情，母亲给她加油打气，说：“没有关系，失明不影响你的生活，何况过一段时间，视力就可以完全恢复了。”于是她也渐渐习惯了不依靠眼睛来生活，心情也从一开始的烦躁不安，变成一湾平静的小溪。儿子方明下个月就要高考，正是最不能松懈的时候，每晚她看见儿子房间亮起来的电灯，都轻轻叹气，然后转身去厨房里剁鸡肉，剁成小块之后，扔几颗红枣、枸杞炖一锅汤，端进儿子的房间里。家里是不敢开电视机的，怕电视机吵闹的声音让儿子分心。到了深夜里，这个家里的灯几乎都熄了，只剩下儿子书桌前的台灯亮着。“我也不需要开灯呀，你只管你自己学习吧。”她这么对方明说。方明是个很体贴细心的小伙子，她配合着他的时间表，因而熬夜到头昏脑涨是常有的事情。那时方明就会挽着她的胳臂，小心翼翼地，生怕她在黑暗中看不到前方的墙，一边轻声提醒她，哪里是茶几，哪里有矮凳，一边搀着她走。丈夫自换了工作后，就要上夜班，回来的时候夜晚几近过完了，太阳即将跃至半空之中。他躺在床上弥补昨天缺失的睡眠时，她换下家居服出去买菜，和菜场卖菜的老阿姨砍价，砍得两个人都口干舌燥，最后总会有一方无奈让步。丈夫是个缺点很多的人，起码在她眼里是这样。他懒惰、邋遢、不修边幅，一身衣裳穿了好几天才会换洗。在外头居然也有女人被他吸引，她不由哂笑。她想起自己的父亲和母亲，那是她即将十八岁，高中毕业之时，她觉得父亲与母亲的关系显出某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怪异，他们刻意地展现出一种和谐的关系，装作承载自己生活的列车仍然稳稳地运行在幸福的轨道之上，她也被他们不自然的表演欺骗了。直到她大学第一学期过完，拉着行李箱从远方回来，在家中一个抽屉翻见他们暗红的离婚证，才发现那列车已然驶往另一个方向，在那个方向上，他们又找到了新的幸福的轨道，并坚定向前。而现在，她和自己的母亲一样，正在一个新的岔路口，如同她们都坐在一直在转动着的旋转木马上，循环着。她闭着自己的眼睛，任由木马带着她的身体转圈圈。“快坐下，饭很快就好。”她听见玄关处儿子换鞋的声响，手中的铲子翻动着，几根鲜嫩的豇豆落到滚烫的热油之中，仿佛经历着十八层地狱之中上刀山、下火海的酷刑。她看了看正在低头做题的儿子，身侧丈夫的手机里，一个她不认识的女性的名字发来暧昧的消息。此刻，她的内心无比平静，因为这是最后一个月，等到六月八号一过，她的失明症或将不药而愈。《微型小说选刊》投稿、荐稿邮箱：wxxsxk2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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